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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节(1 / 2)





  在这所有人之中,只有一个人如泰山般稳坐不动,连侍卫送来的胡辣汤也不碰,明明额上颈间出了许多汗,却碰也不碰衣襟,仿佛老僧入定。

  这人便是张松,杨子书在书院的朋友之一,人长得瘦瘦小小,其貌不扬,独自坐在人群最后,不与人交谈,也没人来搭理他。

  “你怎么不喝呢?这胡辣汤够劲儿,喝了舒坦呢。”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。

  张松转头一看,却见身边蹲着陆徜的妹妹。

  她也捧着碗胡辣汤慢慢啜着,边啜边和他说话“一天没吃东西,垫垫肚子呀。”说话间她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,眨着眼看他。

  “喝不惯胡辣汤。”张松忙解释道。

  “那可真是可惜了。”明舒遗憾道,把碗里最后一口汤汁喝完,舒服地呼口气,拿着空碗起身,可她起的太急,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他身边那碗满满的胡辣汤。

  汤水立刻洒了满地,顺着地面蔓延到他压在地面的衣裳上,他当即跳了起来,可臀到腿那处已经湿了一大块。

  “唉呀,对不起对不起!”明舒慌忙道歉,又找补,“衣裳都脏了,要不我找找侍卫大哥,让他陪你去换一身衣裳?”

  “不用不用。就脏了一点,无碍。”他马上拒绝,又退离明舒几步,不顾脏湿的衣裳,再度坐到干净地上,仿佛脚下生根般。

  明舒千道歉万道歉地走了,刚一转身,就朝远处的陆徜和宋清沼露出得逞的笑容来。

  ————

  时间又过了约盏茶功夫,开封府的人终于赶到,全面接手杨子书的案子。

  闲坐中庭的书生又等了片刻,终于等到三皇子允许自行离去的命令,所有人均大大松口气,从地上爬起,三三两两散去。

  很快,崇明馆外的路上走得人影不见,这时却有道矮瘦的身影窜过,猫进了屋檐下的树丛阴影之中,避过人群往千书楼走去,不多时就拐入千书楼与听月阁间的暗巷中。

  暗巷窄小,地上全是乱石杂草,他蹲下身摸黑找着东西,忽然间,前方传来一点光亮。

  “在找什么?要不要我给你打灯?”少女含笑的清脆声音响起,渐明的灯火中,一张如花笑靥慢慢清晰。

  明舒提着灯缓缓行来,身后跟着陆徜。

  地上那人见势不妙,扭头要跑,可身后也有人提灯而至。

  “张松,要去哪里?”宋清沼冷道。

  两头堵截,张松逃无可逃,只能站直身体。

  “你在找这个吗?”明舒抬起手,手中是被揉皱后展平的手稿。

  张松面色顿变,却强自镇定道“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,我只是想抄近道回去而已。”

  “是吗?”陆徜越过明舒与宋清沼一起分头逼近张松。

  “你们……你们想做什么?”张松惊惧地贴墙而站。

  “明舒,转过去。”陆徜冷冷一语。

  “哦。”明舒乖乖转过身去。

  哀嚎声伴着打斗的动静在她身后响起,她闭了闭眼,心里好奇得紧。很快,除了哀嚎外,打斗的动静消失了,明舒咬咬唇,悄悄地转过了身。

  一转身,她就撞进陆徜前胸,视线被拦个彻底。

  “不许偷看!”陆徜道。

  明舒不甘心地跺跺脚——有个太了解自己阿兄,一点都不好。

  陆徜的背后,是剥去外袍与中衣,只留里衣,又被宋清沼反剪双手押在地上的张松。

  里衣之上,满是血迹。

  巷子外,无数灯火亮起,赵景然的侍卫与开封府的捕快,全都围堵在外。

  张松被抓个正着。

  第41章 归家(修)

  崇明堂灯火通明,三皇子赵景然、尚书令陆文瀚连同刚到松灵书院的开封府尹,三人同时夜审张松,陆徜、宋清沼与明舒三人同堂回话。

  人赃俱获的张松无可抵赖,颓然萎顿在地,因为身上被剥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染血里衣,他冻得双手环胸瑟瑟发抖,牙关打战地回答堂上三人的审问。

  大致的犯案过程与陆徜三人所猜差不多。张松先以给三皇子献诗为由诓骗杨子书,杨子书果然上当,同意他的计谋。在今日天未亮时,杨子书趁着无人潜入环涛馆,并将门窗关闭,藏在馆中等待,而张松则去与众人一起去山门前迎接三皇子等人,直到三皇子从崇明堂出来,带着众书生走到千书楼外,他的杀人时机到了。

  “他们滞停在千书楼外,注意力都在三殿下身上。我先假装腹疼,走到楼外的石块上坐下,以此造成前面人的错觉,让他们觉得我在,只是没有站在正后方,而是坐在附近。我再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,偷偷溜进千书楼和听月阁间的暗巷。”张松眼神木然地说着经过。

  他进入暗巷就开始脱衣,将外袍与中衣全都脱下后藏在窗外,而后开窗翻进环涛馆,拿着预先偷到的袖箭箭筒下手。

  “袖箭是前一天夜里,我和彭国跟着杨子书去找唐离时,趁着他们争执之间悄悄偷到手的。我把箭筒与箭简分离,预先把箭筒扔在竹林里,造成凶手从竹林逃离案发现声的假相,嫁祸谢熙,而我则用箭简扎在杨子书的颈间……一下……两下……血喷得到处都是。”张松说着说着,眼神变得阴郁疯狂,仿佛身上干痼的血染到眼里,手也抬起落下,仿佛身在环涛馆内,他一手捂着杨子书的嘴,把人按在桌上,一手把箭往杨子松脖颈处狠狠扎下。他的力气从没那么大过,他心里也从没那么痛快过。

  杀完人,他顺手抓起书案旁边的手稿拭手上脸上的血迹,而后小心翼翼翻出窗户,一边套上脱下的衣裳,一边飞快按原路跑回千书楼外。

  早春尚冷,他特意穿得比别人都厚实,两件夹棉中衣一件厚外袍,而山中风大,透出的一点血腥味,被风吹吹就散了,他又站在最后,其他人都不搭理他,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,他回到千书楼的时候,前面那人甚至没发现他的消失。

  “他们都不理我……因为我是杨子书的爪牙……帮着杨子书欺凌他们,但我也不想这样,是杨子书逼我的。”张松说着说着,又呜咽而哭。

  他本只是松灵书院普通的学生,家境平平,父母砸锅卖铁供他从小读书,所幸他颇为争气,苦读数年考入了松灵书院,本以为苦尽甘来,再等两年也秋闱春闱殿试金榜题名,他也能出人头地,却不幸遇上杨子书。杨子书为人嚣张,在院中横行霸道,尤其喜欢挑家境差的学子下手,张松被他打过骂过辱过,一开始众人还同情张松,可是后来,为了逃避杨子书的欺凌,张松选择成为杨子书的爪牙,以换取平安。

  可即便这样,杨子书平日里也没少打骂他,而书院里的其他学子又因为此事,对他的同情渐渐变成憎恨,全部疏远了他,他孤立无援,饱受痛苦。

  恨意,就在这样的日子里逐渐滋生。